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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永远探索的灵魂

1994-11-08 03:17:00来源:庞薰琹美术馆点击:5417
作    者:邵大箴
出 版 社:江苏美术出版社
出版时间:1994年11月
                   
在中国现代艺术史上,庞薰琹是一位很值得纪念的人物。他是一位杰出的画家、工艺美术家,是中国现代工艺美术事业的开拓者,他也是中国现代艺术运动的先驱人物。他之所以值得人们怀念,是因为他有无私的奉献精神,他全心地把自己献给了艺术事业。他把艺术事业和祖国、民族、人民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为了艺术,他辛劳一生,历经坎坷,而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大概正因为如此,世人对他更为尊敬。在他诞辰八十五周年之际,在他的家乡--美丽的江南名城常熟市,落成“ 庞薰琹美术馆” 。美术界、工艺美术界许多著名人士,从四面八方云集于此,纪念这个重要的艺术事件,并且热烈研讨薰琹先生的艺术思想和艺术成就。先生地下若有灵知,应会感到无限欣慰。
 
 
为后人铺路
 
 
庞薰琹的一生活动,贯穿了一个基本思想:奉献自己,为后人铺路。他写过一首小诗,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 在我前进的路上/还有许多艰难的沟渠/假若有必要/让我把自己的身躯/去填塞这些沟渠/让后来的人能顺利前进”
他在1925年孤身去巴黎学艺就是以这种精神激励自己的。
1932年-35年,他与张弦、倪贻德、丘堤(一位很有才能的女画家,后来与庞结为伉俪)、杨秋人、阳太阳等人组织“ 决澜社” 活动,也充满了这种精神。至于他呕心沥血,收集、整理中国少数民族和民间装饰图案,积极筹建中国第一座工艺美术教育机构--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更是这种奉献精神的体现。
庞薰琹是在伟大的“ 五四” 运动精神鼓舞下成长起来的,向往科学与民主的新一代人。他和梁思成、傅雷、徐悲鸿、林风眠等人一样,有强烈的爱国主义精神和民族自豪感。在他晚年写的回忆性著作《就是这样走过来的》一书中,我们随处都可以感受到这种精神。1924年冬,庞薰琹在上海震旦大学医科读书,有一次在和一个外国神父闲谈时,表示想弃医学美术,那位神父竟板起面孔对他说:“ 我告诉你,你们中国人成不了大艺术家。” 他受到侮辱。1925年秋,他到了巴黎,参观世界博览会,为装饰美术的作用所感动,想入巴黎高等装饰美术学校学习,受到无礼的拒绝:“ 这是不收中国人。” 庞薰琹受到很大刺激。“ 从那天起,我决定献身于我的祖国--中国的工艺美术事业。上述两件事,决定了我的一生。”
当庞薰琹涉足工艺美术领域时,中国的现代工艺美术几乎是一片空白。没有对自己民族传统的整理,没有对西方现代工艺美术的最基本的介绍,没有教育机构,没有任何真正的科学研究。他在欧洲学习和参观时,已经萌发从事工艺美术的念头,究竟要走哪条路,还是渺渺茫的。一个模糊的、朦胧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徘徊:“ 哪一年我的祖国也能办起一所象巴黎高等装饰美术学院那样的学院?” 这一想法,尔后成为他为之奋斗的目标。1930年回国之后不久,他在经济状况极其拮据的情况下办起了我国最早的工艺美术社团“ 工商美术社” 。1936年,他在北平艺专图案系任教,开设“ 商业美术专业” 课程,对欧洲工艺美术教育的经验与中国的实际相结合,作了初步的试验。1940年-1945年,他在四川省立艺术专科学校任实用美术系系主任,兼授工商美术课,完成了《工艺美术设计》一书的编写。
 
 
中央工艺美院的奠基者
 
 
抗战结束后不久,庞薰琹在重庆,曾经拟定过一个建立工艺美术学校的计划。在那种情况下,这样的计划不能实现,是他自己也明白的。他把这个计划称为“ 乌托邦” 。对这个计划,许多人抱同情态度,也仅仅是同情而已。唯有一人,却对他的计划十分热情,那便是陶行知先生。他和庞薰琹详细讨论了这个计划,谈得十分投机,“ 越谈越兴奋” ,“ 陶行知和我在一个问题上,想法不同,我主张先办一些实验工厂,他则主张到国外募捐一些基金,这样可以早些实现。” --庞薰琹在他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陶行知不久逝世,没有能具体帮助庞薰琹实施这一计划,但他所得到的精神上的鼓舞是不言而喻的。他的信心由此得到增强,1949年之后,庞薰琹感觉到国家的形势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便开始不遗余力地推行他的计划。据参加这次研讨会的中央美术学院教授、油画家艾中信回忆说,早在1949年在北京举行的第一次文学艺术界代表大会期间,庞薰琹在讨论会上,就作了关于发展工艺美术及工艺美术教育的专题发言,且发言时间很长,内容详尽。当时,百废待兴,百业待举,在文学艺术方面要做的事千头万绪,庞薰琹立刻提出工艺美术的课题,在不少人看来,似乎不合时宜。可是,他出自事业心,不顾别人误解,在各种场合宣传自己的主张。1952年,周恩来同意建立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据当事人之一,浙江美术学院前院长莫朴(他这次也专程赶来参加庞薰琹美术馆的落成典礼)回忆说,向国务院和周恩来总理呈送建院计划的主要是庞薰琹。他得到了江丰、刘开渠、莫朴等人的支持和帮助。是庞薰琹写出了建校的具体设想,建议把中央美术学院工艺美术系和华东分院(即现在的浙江美术学院)实用美术系合并,作为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基础。1956年11月1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在北京正式建立,庞薰琹二十七年来梦寐以求的理想终于实现。中国有了自己的工艺美术教育机构,他也被正式任命为第一副院长。
 
 
一个不安的灵魂
 
 
庞薰琹是个不安的灵魂。他处处想着事业,他太认真、执着,太看重真理、正义。自然,他容易受到社会运动的打击。只做了很短的时间副院长的工作,他很快就被定为“ 右派” 。即使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他仍然想着工艺美术事业和教育。在六十年代上半期,当形势稍为安定时,他又重新振起精神,呼唤工艺美术春天的来临。他呼吁培养新手,推出新人;他要求大家提高包装设计水平,以利于商品在国际市场的畅销。十年的“ 文化大革命” 风暴再次给庞薰琹的肉体和精神以巨大摧残,可是他没有被压跨。他一面“ 劳动改造” ,受“ 批判” ,一面撰写和整理自己的学术著作“ 中国历代装饰画研究” ,这足见他的勇气和韧劲。
1980年,庞薰琹恢复了名誉,恢复了副院长的职务,他以充沛的精力重新为工艺美术教育事业操劳。他又提出了许多设想和方案,有的付诸实现了,有的成为后人思考和行动的基础。他根据国际变化的新情况和中国工艺美术落后的实际状况,提出了“ 对工艺美术必须进行全面考虑” 的新见解。不过,此时他已七十有四的高龄了。可以说,直至生命停止之日,庞薰琹都沉浸在中国工艺美术事业的伟大理想之中。
他是一位理想主义者,也是一位脚踏实地的实践家。他已经做到了的,足以引起他和中华民族自豪。他亲手建立了一座比较现代化的工艺美术学院,他为现代工艺美术教育体系奠定了基础;他为中华民族培养了最早一代的工艺美术人材和工艺美术教育的骨干。他最早以现代的观点去搜集、整理中国古代装饰纹样和民族民间美术。他还发表了工艺史论著作《图案问题的研究》、《中国历代装饰画研究》、《论工艺美术》以及许多学术论文。
 
 
现代的工艺美术观
 
 
庞薰琹的工艺美术观是现代的,具有无限的生命力。他注意到了工艺美术的生产基本上是商品生产,受生产和市场经济规律支配的这一特点,又注意到了它的本性是一种艺术创造,也要服从艺术规律。这就是工艺美术“ 实用” 与“ 审美” 相结合的基本特色。工艺美术设计必须兼顾这两点,否则,就要走弯路。庞薰琹重视继承和发扬民族传统,他说:“ 我们应当从多方面来接受民族美术遗产的优秀传统,找出构成民族形式的各种规律” (《图案问题的研究》)。又坚持传统和遗产的不断延续和发展的观念,“ 传统不是某种固定的形式,传统始终是在不断的变化,各个时期都表现出不同的风格,它所采用的材料和表现手法,也是在不断发展和不断变化的。” (《中国历代装饰画研究》)。庞薰琹认定中国工艺美术现代化的途经是必须与现代科学技术相结合。他深知我们在这方面落后了许多,有很多“ 空白” ,“ 有一些现代化技术知识,我们几乎是无知的。” 他大声疾呼:“ 我们应当吸收各国在工艺美术方面的先进经验” ,他又说:“ 但是决不是仅仅模仿它,模仿就等于落后。” 一方面主张工艺美术的机器生产,高呼产品的科学化、标准化,另一方面也提出:“ 一般民间手工艺,不但可以保留,还一样要发展它。” “ 至于一些特殊手工艺,更要设法扶植它,使它不致于失传。” (《论工艺美术》)庞薰琹对理论研究极端重视,他除了自己身体力行研究理论外,还主张加快培养和建立理论人才,创建中国自己的工艺美术理论体系学的研究提到日程上来,认为没有理论研究,教学和生产实践的水平都不可能提高。在庞薰琹的支持下,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在1983年建立了工艺美术史论系。
 
 
“ 决澜社” 的创始
 
 
庞薰琹在哪一方面的贡献最大?参加研讨会的专家们各有自己的见解。大体上说,工艺美术领域的专家们认为,他首先是一位工艺美术的活动家、教育家、理论家,其次才是一位出色的绘画家。而美术领域的一些专家则认为,他在绘画方面、在纯美术领域方面的成就,超过他在工艺美术方面的作为。这是因为,他是中国第一个现代主义绘画社团、1931年成立的“ 决澜社” 的创始人,同时,他也是一位非常有才能的大画家。
先说“ 决澜社”
美术史论界过去对“ 决澜社” 颇有微词。有人认为它搞“ 形式主义” ,是“ 形式主义社团” ,早在三十年代“ 决澜社” 受到过一些人的批评。它本身也因为主客观两方面的原因,没有存在很长时间。现在回过头来看“ 决澜社” ,应该实事求是地说,它是一个进步的美术社团。一群学有建树的青年人的自愿结合,是为了进行艺术和社会的变革。庞薰琹回忆说,组织“ 决澜社” ,大体上有几个原因:一、这些人都是对现实不满的;二、每个人想利用团体的力量,闯出一条路来;三、这此人都不想去依附于某种势力。(《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在《宣言》里,他们声称:“ 环绕我们的空气太沉寂了,平凡与庸俗包围了我们的四周” ……,“ 我们再不能安于这样妥协的环境中。我们再不能任其奄奄一息以待毙。” “ 我们厌恶一切旧的形式、旧的色彩,厌恶一切平凡的低级的技巧。我们要用新的技法来表现新时代的精神。” 宣言的言词是激烈的,就内容和措词来说,多少受点“ 未来主义” 的影响。起草宣言的是留学日本的倪贻德,他的艺术观点比庞薰琹激进。庞薰琹说:“ 倪贻德所写的这篇宣言,当时只传阅了一下,没有讨论。我当时基本上同意,并且同意发表。但是我总觉得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什么话没有说出来,当时的我也说不清楚,中国绘画的发展前途对当时的我来说,几乎是模模糊糊的。” (《就是这样走过来的》)早在1933年,他在《薰琹随笔》中写过这样的话“ 吾国古今好的作品,我们应该要研究。世界各国好的作品,我们也应该研究。但是不一定呆板的去模仿。” “ 我们不妨尽量接受外来影响,凭他们在我们的神经上起一种融和的作用,再滤过我们的个性来著作,来创造。” 从庞薰琹三十年代的作品看,他画风曾受印象主义之后,包括立体主义在内的现代画风的影响。
庞薰琹似乎对《宣言》中的“ 厌恶一切旧形式、旧色彩” 的观点有些保留,他的目标是要在吸收包括现代主义艺术观念和实践中在内的西方艺术的一切优秀成果,来创造中国的现代艺术。成立现代艺术社团并非从“ 决澜社” 始,在中国介绍西方现代艺术,庞薰琹也不是第一人。庞说:“ 像刘海粟、林风眠等人,早在我回国以前已经对西欧现代艺术作了大力的介绍。” (《就是这样走过来的》)那么,“ 决澜社” 功绩是什么呢?我以为,“ 决澜社” 是中国最早主张吸收西方现代艺术成果的、有纲领的、学术性的社团。他们的结合不是为了传授技艺,不是为了联络友谊,也不是为了营利。据现在唯一还健在的“ 决澜社” 成员、八十二岁高龄的阳太阳先生(他此次也专程从桂林赶来参加庞薰琹美术馆落成典礼和学术研讨会)说:“ 我们这群人当时二十多岁,受到现代科学、民主精神的薰陶,希望改变腐败、落后、贫困的社会现实,希望改变庸俗的月份牌绘画流行的状况,所以结合起来,成立‘决澜社’,推举较为年长的、有修养和有献身精神的庞薰琹兄作为社团的领导人。‘决澜社’的展览,美术界很关注,观众却不多。当时社会上能接受‘决澜社’的人为数很少。” “ 决澜社” 没有得到社会的广泛响应,没有造成推进中国艺术现代化的运动,并非是他们的思想和主张不正确,而是他们的观念和实践太超前了,与当时的中国实际有一些距离。尤其是国难临头年代,提倡个性自由表现的艺术是很难得到发展的。但是,“ 决澜社” 及其领导人庞薰琹的勇气和胆识值得尊敬。他们的实践探索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也鼓舞后人继续前进。当中国人在八十年代面临开放改革的形势,青年人努力推进现代艺术运动时,把庞薰琹和“ 决澜社” 视作自己的先驱,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一位真正的画家
 
 
庞薰琹从气质上来说,是一位真正的画家。假如他不投身于工艺美术事业,也许,中国会少一位杰出的工艺美术事业家和教育家,却多一位绘画大师。就才能、修养、感觉能力和创造性来说,他是一位大师型的艺术家。是工艺美术的活动把他画家的名望淹没了?是他天性中的那种献身精神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压制自己的绘画天才?还是他不喜欢宣扬自己的谦逊性格?是的,这些都是他在绘画上没有充分发挥和人们对庞薰琹在绘画上的成就知晓较少的原因。
“ 他是一位很有才能的画家” --油画家兼美术史家、现代美术运动的元老之一、八十七岁的许幸之先生这样认为。许老回忆:“ 我从日本 留学回来后,在上海和庞薰琹有接触。在我的感觉里,庞从法国回来,一定很骄傲。但接触之后,却发现他很谦虚,不多说话,我办展览;他来看过五次。我看过他不秒作品,那是他在法国和回国之后不久画的,画风很现代。风格有些像马蒂斯、毕加索,但画得很精彩。我是崇尚写实画风的,但也很喜欢他的画。” 我问许老,他作为三十年代“ 左联” 的负责人之一,是否“ 批判” 过“ 决澜社” ?他回答说:“ 没有。我们当时不指名地批评了别人,批评美术界那些为金钱、为名利的乌烟瘴气。” (1991年7月2日晚许幸之对笔者的谈话)
庞薰琹不喜欢张扬自己,以致于不少人不识他作为画家的庐山直面貌。关于这一点,他在回忆录《难忘闻一多》这篇短文中,有很生动的描述。抗战期间在昆明,庞住青云街,当时闻一多对庞的才学所知不多,且有误解,可是在看过庞薰琹的绘画作品之一,激动地对庞薰琹说:“ 薰琹,薰琹!我很对不起你,我总以为你没有什么真才实学。……我确实不知道你不单能画,而且是画这样的画,我真想不到有人画这样的画。我错了,我要弥补我的偏见,我要让我的一些朋友都知道。” 不久,闻一多亲自来把庞薰琹的画取走,借罗隆基家的客房,布置了一个小规模的展览,还为此举行了一次茶会,出席茶会的有曹禺、凤子、孙毓堂、梁思成、林薇音、朱自清等人。闻一多是不赞成庞薰琹放弃绘画的。庞薰琹说:“ 我自己也曾经有这个想法,但是事实上做不到。除了闻一多以外,谁都不敢支持我走这条路。” (《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关于三十年代那些现代画风的油画,非常遗憾,美术馆除陈列了一幅二十年代的人物和一幅三十年代的风景外,没有别的作品了。也许,庞薰琹的亲人可能还珍藏一、两幅,大多数作品均毁于“ 文化大革命” 。那时庞先生在强大的精神压力下,不得不将这些被人称为“ 黑画” 的作品毁弃,以免被“ 红卫兵” 当作罪证而遭受折磨。
前面提到,闻一多赞扬庞薰琹的画作。他特别欣赏的一幅油画是《路》,表现人民受压迫,人民的觉悟和人民的反抗。这幅画作于一九三八年。抭战期间(四十年代初)他创作了一系列白描重彩画,总的题目为《贵州山民图》。这些画反映出他的一些新思考和探索。假如说,他的早期作品是试图用西洋画来改造中国画的话,那么,《山民图》则表明他试图用中国画来改造西洋画,他把西洋的写实素描技巧融进中国画的情调之中,这些作品造型严谨,线条结实有力而有韵致,色彩淡雅、格调清新。他画得极其认真,可以说一丝不苟。画面上人物的情调和气氛,似有几许淡淡的衰愁,生动地传达出时代的情绪。也许,庞薰琹是习惯于自我表现的,对这种白描重彩的画法有些不习惯,感觉到一些拘束。在1941年展出这批作品时,他写过一篇《自剖》的短文,说他描写的贵州同胞,“ 笔下不免流露出自己,可是服饰方面,曾尽量保存它的原来面目。因为如此,给我不少束缚,也因此有时不免失去画面的活泼。” 他还为“ 像绣花一般把许多花纹照原样的画上了画面” 感到苦恼。尽管如此,庞薰琹的这批作品仍不失为绘画精品,许多人在画作前叹服不止。在这次研讨会上,包括笔者在内的一些人认为,庞先生的《贵州山民图》,精心地描绘了苗族人民的风土人情,决不意味着他是从早期的艺术探索阶段向后退却,而是在民间民族艺术道路上的向前发展,其探索和创新精神同样非常可贵。
庞薰琹从七十年代末开始,转向大写意的水墨画。这是他晚年随意发挥,也是艺术上的最后一次拼搏。他画得那样自由、潇洒,又是那样地富有生命气息,那确是大家手笔。他是可以在水墨画上有大作为的,可是,天使不许,他于七十九岁高龄依依不舍地永远离开了人间。
如今,一座总面积为976平方米、珍藏470余幅作品的庞薰琹美术馆终于在他的家乡常熟建立起来了。这是常熟市政府和人民,他的家人和学生们,特别是他的续弦袁韵宜女士奔波劳碌的结果。庞老应该感到极大满足了吧!可是,了解庞薰琹的人说,不,他仍然是不会安静的,他还会为中国艺术辛劳。他,是一个永远探索的灵魂!
(原载《庞薰琹研究》1994年11月江苏美术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