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纪念庞薰琹诞辰110周年 庞薰琹研究(二十七)
2016-08-26 04:30:00来源:庞薰琹美术馆点击:8767
节选自孙彦著《庞薰琹丘堤论稿》
乌托邦:繁华的镜像
(三)东方既白
虽然蒋介石主导的国民党政权在抗战时期有过积极的表现,但是,在大部分国民看来,仍然是一个不能解决中国问题的腐败政府。抗战结束后,国共两党的政治、军事斗争惨烈日甚,国统区民众也挣扎在存亡的边缘,国民党政府渐渐失去了控制局势的能力。在艺术方面,虽然张道藩等官方势力极力笼络全国的艺术家,但是,其采用的主要方法依然是压制和排挤具有自由民主思想的艺术家,对于倾向于共产党主张的艺术家更是给予死亡的威胁。所以,很多艺术家不得不出走香港,甚至外国,以保身家性命。
庞薰琹、丘堤返回上海后,既没有工作,也没有住房,只好借住到杭州的二姐家。虽然在杭州的一个月时间里画了十幅油画《杭州风景》,但是,前途迷茫,只好返回上海寻找机会。非常幸运的是,在傅雷和宋琪的帮助下,庞薰琹、丘堤一家住进了蒲石路一座高级花园洋房——蒲园八号。现存的油画《上海里弄的屋顶》正是庞薰琹在蒲园八号的阳台上画的对面的一幢房子,该房屋的形状与蒲园八号相同,这座房子见证了庞薰琹与上海地下党一起工作,迎接解放的故事。
庞薰琹与上海共产党地下党组织的接触,是陈白尘和沈之瑜的关系。谈到陈白尘,不禁想起庞薰琹在成都时的“现代美术会”的活动,可以说他们在艺术和政治活动方面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据陈秋草写给庞薰琹的信说:“1948年上海美术作家协会第四次展出时,报上还登过我们照片,有你,有刘开渠,我等;近二十余人”,“这一组织的领头人是你”。陈秋草在信中还说:“为了迎接解放,我们不是连夜秘密绘制街头宣传画?我不是第二天冒险拿到你们家里来的吗?那时,除了偶尔在潘思同家开会,大部分都在你家。”【1】庞薰琹对此事回忆道:“我买了一些白布、纸张、颜色等等,藏在迈尔西埃路一家糖食店后面的阁楼上。有些标语口号我用极小的字抄在纸条上,卷成细卷,藏在电灯开关里面,有些宣传画稿则藏在油画的夹层中,画就挂在墙上。我被通知只要看到《申报》寻人栏中有某某名字,我就得转移,我也作好随时转移的准备。”【2】1949年5月25日清晨,中国人民解放军进入上海。庞薰琹取出藏在家里的小纸条,交给大家分头去写标语,还参与画巨幅毛主席像、朱总司令像,挂在大世界前面。此外,丘堤也以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进步”,她的亲戚高声锽、丘涌菱夫妇是上海地下党员,丘堤把他们藏匿在蒲园八号。【3】
从上述资料来看,这时的庞薰琹敏锐地抓住了“上海解放”的重大历史机遇,直接参加了上海地下党领导的革命活动,利用蒲园八号的独特位置,勇敢地组织并领导了许多上海美术界中的进步人士,积极参加迎接上海解放的革命活动。这说明:庞薰琹的立场和观点已明显区别于其以前所有的艺术活动和社会活动,即使是其主导的成都现代美术会的政治活动也远不及此,这种鲜明的革命立场和行动为其以后的艺术地位和艺术事业的发展起到了决定性的、并且是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有鉴于此,庞薰琹作为上海艺术家被推举为新政权全国第一届文代会的代表也在预料之中。1949年6月中旬,庞薰琹与梅兰芳、福芝芳、冯雪峰、周信芳、周小燕、舒绣文、孔罗荪、陈白尘等华东代表团成员一起,同乘火车去北京开会。在北京受到了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的亲切接见,并且还和梅兰芳、周信芳、周小燕、刘开渠、孙维世等人在中南海接受了周恩来和邓颖超的宴请。能与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面对面地交谈,对已过不惑之年的现代主义艺术家庞薰琹来说,获得更多的是对未来的热切期待,而不仅仅是无上的光荣。
第一届文代会结束后不久,1949年7月21日,中华全国美术工作者协会在北京中山公园成立,由徐悲鸿任主席,江丰、叶浅予任副主席,秘书长为叶浅予,常务委员有徐悲鸿、江丰、叶浅予、蔡若虹、刘开渠、吴作人、李桦、古元、王朝闻、倪贻德、力群、朱丹、野夫等人。令人眼前一亮的是,虽然在常务委员名单中没有看到庞薰琹的名字,但是,在全国委员名单中,庞薰琹的名字却赫然在列。为了加强对杭州艺专的领导,1949年8月,时任中国文联副主席的周扬决定要江丰、刘开渠、庞薰琹、野夫、彦涵、莫朴等人去杭州接收杭州艺术专科学校。杭州艺专被接收后改名为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正式任命刘开渠为院长,江丰任党委书记兼副院长,倪贻德为副院长,庞薰琹任教务长兼绘画系主任,郑野夫任总务长,刘华任人事科科长。(图1)
在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的岗位上,庞薰琹努力工作,积极改造自己的“大官僚地主的家庭”出身的影响。他曾经于1951年秋天在安徽霍丘县参加土改,庞薰琹任副队长,莫朴任大队长。正是在这种社会环境与政治思想的背景下,通过彦涵的帮助,庞薰琹自己提出了入党申请,可是,庞薰琹说:“江丰同志找我谈话,要我先做一些统战工作,要我先加入民盟。”【4】关于加入民盟的事情,早在在成都组织现代美术会时,丁聪曾向庞薰琹多次建议加入民盟,庞薰琹没有同意。这次江丰的建议使庞薰琹错失了最好的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机会,也为其以后的教育生涯增添了更多的痛苦。但是,江丰的红色革命经历和对庞薰琹的信任,使庞薰琹获得了应有的艺术地位和绘画系主任兼教务长的现实岗位,尤其是绘画系主任的职位,更是庞薰琹所看重的,表明了江丰对其绘画水平与思想的认可,这种鼓励是前所未有的。
命运的改变总是在不经意之间。1952年初,江丰调往北京,出任中央美术学院党委书记兼副院长,他向文化部有关方面对庞薰琹建议成立工艺美术学院的计划草案做了汇报。其实,在此之前,庞薰琹从霍丘土改回来后就开始撰写《图案问题的研究》,为其理想中的工艺美术学院奠定理论基础。此外,庞薰琹“还和祝大年谈了一夜有关建立工艺美术学院的事情”。【5】在上海开会时,庞薰琹也多次向陈叔亮谈起过建立工艺美术学院的事情。陈叔亮当时是华东人民政府文化部艺术教育的负责人,向他建议显示出了很大的作用,于是,陈叔亮开始考虑在上海成立一所工艺美术学院。
好运接踵而至,1952年祝大年给庞薰琹来信说:“周恩来同志在审查北京饭店的‘青花瓷’的会议上提到要成立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周总理的讲话极大地增强了庞薰琹创建工艺美术学院的信心,庞薰琹欣喜若狂,“于是写了一个建议,建议把中央美术学院华东分院的工艺美术系迁往北京和中央美术学院工艺系合并作为建院基础。刘开渠和我(庞薰琹)去过一次北京。”【6】庞薰琹和刘开渠带着建院方案专程到北京与江丰、华君武商量办院设想,江丰、陈叔亮适时地把庞薰琹的“理想”传递了上去,庞薰琹的努力得到了文化部领导和中国美术界领导的普遍支持。
[1] 陈秋草:《陈秋草写给庞薰琹的信》,1981年6月7日。转引自袁韵宜:《庞薰琹传》,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1995年,第145页。
[2] 庞薰琹:《就是这样走过来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第223-224页。
[3] 庞壔:《庞薰琹早期作品解注》,参见庞薰琹美术馆、常熟市庞薰琹研究会:《艺术赤子的求索:庞薰琹研究文辑》,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3年,第565页。
[4] 庞薰琹:《就是这样走过来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8年,第289页。
[5] 袁韵宜:《庞薰琹传》,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1995年,第154页。
[6] 庞薰琹:《就是这样走过来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8年,第294-29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