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纪念庞薰琹诞辰110周年 庞薰琹研究（八）

节选自孙彦著《庞薰琹丘堤论稿》

 

上海：世界主义

（三）别有视阈

庞薰琹的上海时代是从家乡返回上海后不久才正式开始的。但是，出乎庞薰琹意料的是，画会的许多成员与中共地下组织有联系，并具有强烈共产主义倾向，因此，遭到国民党政府的查封，会员中除汪日章外均被当局逮捕，苔蒙画会被封闭。这是庞薰琹首次以画家的身份出现在上海，并且还遭遇了被法国巡捕房传唤的经历，可谓是一个非常难堪的结果。虽然苔蒙画会失败了，但是，在苔蒙画会招收的学生中，周多、段平右、梁白波等人一直追随着庞薰琹，成为后来几年中庞薰琹进行艺术活动的骨干人物和重要支持者，这可能是庞薰琹在苔蒙画会时的最重要的收获。

之后一段时间，庞薰琹似乎没有稳定的工作，作为一个海归画家和自由职业者，徘徊在上海的主流艺术圈之外。但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是，庞薰琹为什么没有像其他的海归画家那样被艺术院校或者艺术专业聘为“正式”的教师呢？这种情况的发生可能与庞薰琹的“身份”有关。在法国四年多的时间里，庞薰琹没有进过所谓的正规院校学习，只是在叙利恩研究所、格朗•歇米欧尔研究所以及其它的绘画机构中接受了自由的非学院教育，所以，回国后被认为是“游学”而不是“留学”。此外，因为其没有获得过西方高等艺术院校的毕业证书的事实，也是他不能够被“正式”聘用的原因。

在上海的最初两年中，庞薰琹就是以这种“临时教师”和职业画家的身份在上海的艺术圈里徘徊。一个明显的问题是：他所面对的生存问题依然如影随形。在自传中，庞薰琹坦率地承认：“我这时已经看清楚，要靠卖油画生活，在我国是办不到的，是没有希望的。于是我开始画包装，画广告，第一次设计的包装是雷康鸡蛋，每十二只一匣。第一张广告画，也是一个公司的广告，好像是什么大北电气公司。”

1932年，庞薰琹与段平右、周多筹备成立了“大熊工商美术社”。他们画了百余幅商业广告画，决定在南京路上的大陆商场中国国货公司举行商业美术展览。然而，就在展览开幕的当天，一帮人冲进展场，砸烂了展览的橱窗玻璃。不久之后，由于各方面的压力，大熊工商美术社被迫关闭。

在20世纪初半殖民地的中国，城市商业经济空前繁荣，市民文化兴盛，加之远离欧洲战场，使中国社会和民族工商业得到了大幅度发展。尤其在20年代前后，上海已经成为工商业较为发达的大都市，而中国的现代工商美术设计及现代工商美术设计教育也进入了步履蹒跚的初创时期。这时期艺术设计主要体现在商业美术上，当时上海的著名商号、烟草公司都有从属于本公司的广告设计人员；月份牌画也十分流行；还出现了不少商业美术的工作室和事务所。

上海广告业的大发展时期是30年代前期，四大广告公司承揽了大部分的广告业务，其中克劳广告公司和美灵登广告公司是外商企业。当时上海外国人所办的广告公司拥有雄厚的资金，上海市内，以及沪宁、沪杭铁路线两旁的广告牌，都由它控制，上海的广告掮客都听它指挥。【1】年轻的庞薰琹面对着残酷的竞争环境，并没有屈服于商业和庸俗的艺术趣味，他在这段时间创作的广告画具有颇为新颖纯粹的视觉印象。为了筹备工商美术展览，庞薰琹画了二三十幅广告画，但现仅存两幅原作和少量几幅发表在《时代》画报上的广告画。在《时代》画报上刊登的“广告三则：啤酒广告、香烟广告、埃及香烟广告”，（图1）署名为“庞薰琹、周多、段平右共同设计”，画面具有典型的构成主义和形式主义的风格特征，今天看来仍然颇具匠心。

除了广告设计外，这一时期庞薰琹还从事过一些书籍装帧设计活动，如设计《诗篇》月刊、《现代》、《时代漫画》等杂志的封面，还为傅雷的多部译著设计封面，如《夏洛外传》（图2）以及后来的《文明》等。此外，据袁韵宜的记述，庞薰琹在上海还做过一些服装设计工作。【2】因为资料的缺乏，对此已不可考证。

庞薰琹在上海从事商业美术设计工作是他留学回国后开始的，其时间大约在1930年9月到1936年9月这段时间中。从上面的论述来看，他主要从事的是书籍装帧设计，因为书籍装帧与插图介于绘画与设计之间，是一种独特的设计门类，因此吸引了很多像庞薰琹这样的具有西方留学背景的画家参与。庞薰琹在上海从事商业美术设计工作的经历与他以后对图案的研究、装饰画的研究以及中国传统装饰艺术的研究均有着密切的关系。

 

[1] 庞薰琹：《我热爱工艺美术教育》，《庞薰琹工艺美术文集》，轻工业出版社，1986年，第29页。

[2] 袁韵宜：《庞薰琹传》，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1995年，第9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