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纪念庞薰琹诞辰110周年 庞薰琹研究（五）

节选自孙彦著《庞薰琹丘堤论稿》

 

巴黎：“疯狂岁月”

（四）音色融合

巴黎的朋友使年轻的庞薰琹渐渐扩大了艺术视野：日本绘画展览、印度的舞蹈、德国的舞蹈、德国的建筑、德国国家画廊、包豪斯，这些都是一个艺术家非常重要的知识体验和灵感源泉。其中，庞薰琹在法国的好友、艺术批评记者马尔古为他提供的机会与帮助就是一个典型的例证。前面提到，庞薰琹观看尼奥太•依尼奥迦演出的印度舞也归功于马尔古的热情帮助。尼奥太•依尼奥迦的舞蹈再次震撼了庞薰琹年轻的心灵，东方艺术的魅力像一个无法摆脱的魔咒，时刻萦绕着他，于是，庞薰琹开始思考绘画与音乐的关系，并在绘画创作中进行试验。庞薰琹据此演出的感受创作了一幅油画《印度舞的一步》，可惜已经遗失，不过，从他自传中的文字记录来看，这幅画因“秋季沙龙”的拒绝似乎是完全失败了，但是，庞薰琹由此得出了一个重要结论：“我总认为音乐与绘画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看来想用形象表现不大可能，主要的是在感情上的互相启发。”【1】 

曾经与庞薰琹同住在范登堡许太太家的艾许•赓德，邀请他去看柏林观看玛丽•魏格孟的告别演出。这场只用鼓声来伴奏的舞蹈对庞薰琹有很大触动，后来他据此创作了一幅油画《魏格孟之舞》。据庞薰琹回忆，这幅作品是用构成主义的画法完成，1932年还挂在上海麦赛尔蒂罗路画室的小休息室中，用它来作为壁上的装饰，后来遗失了。虽然，欣赏不到《魏格孟之舞》的作品，但是，或许庞薰琹回国后于1931年在上海创作的《西班牙舞》可以给我们一点作品的信息：“在这画面上除了西班牙的Manrilla泼辣强有力的女性，妖冶的舞姿，富于诱惑性的媚眼之外，活泼的笔触，强烈的色彩，同样充分地表现了Gypce女性特有的气质。当时颇以不得多读庞君的画为憾。”【2】（图1）这一段是刊登在1932年9月22日《申报》“自由谈”中《参观庞薰琹画展之后》记录的文字，说明《西班牙舞》在庞薰琹个展上被关注的程度。作品的“东方情调”与西方人物和服饰的结合堪称完美，非具有东方气质与西方文化熏染之作者不可以至此。据说《西班牙舞》在庞薰琹个展时被冠生园的老板冼冠生以200元买走之后，便销声匿迹了，今日所见只是《良友》画报第71期所刊登的黑白照片，也算是幸运之事。

观看魏格孟的舞蹈是庞薰琹去柏林的主要目的，但是人生的一次偶然性往往会影响一个人终其一生的发展道路。在艾许•赓德没有时间全程陪同的情况下，他把庞薰琹送到国家画廊去参观，其中有庞薰琹所喜爱的劳维•考伦斯、格雷、高高契加等人的作品，非常幸运的是，庞薰琹被允许进入地下的库房，库房内的藏品使庞薰琹大开眼界，主要有三大类：希腊的画瓶、埃及的木乃伊和中国的瓷器。对没有去过希腊和埃及的庞薰琹来说，观看这些作品的经验，或许会对其将来的艺术创作与思考有所助益，这一点在他回国后的设计作品中得到了证实。

然而，还有一个敏感的话题，即庞薰琹这次在柏林是否曾经参观过包豪斯。从庞薰琹的自传来看，去柏林近郊看新建筑是朋友雷维的建议。庞薰琹在这里曾参观了多处私人住宅，“受‘包豪斯’影响的建筑，表现在私人住宅方面是很明显的，首先每个建筑物在造型方面变化很大，屋顶采用了平顶，使建筑物的造型，得到了更自由的发展。室内布置完全抛弃了旧的传统。由于钢铁工业、玻璃工业的发展，大量地采用玻璃，使室内光线起了根本性的变化，改变了‘内外关系’。钢铁使用到建筑家具等方面。当时塑料工业也已开始发展。无论在建筑上或家具上，繁琐的装饰不见了，同时在照明方面也取得了很大进展”。【3】这段话只能说明庞薰琹看了新建筑，并不能说明参观过包豪斯。此外，他还说：“（包豪斯）采用现代化综合方式，抛弃纯艺术与应用艺术分界的观念。这些理论与实践，我确实也渴望去看一看”。【4】但是，庞薰琹对此记述非常模糊，如果联系到1946年与陶行知探讨建立工艺美术学校的资料，就会发现包豪斯对庞薰琹的影响是巨大的，从教育理念、教育计划到具体的生活规划来考量，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一定不会有如此深刻的感受。

这次柏林之行，庞薰琹在恰当的时间，遭遇了最富有变现力的艺术形式和内容：舞蹈、建筑、绘画、博物馆里的希腊和埃及的艺术品以及对世界影响深远的设计艺术学院包豪斯，尤其是参观包豪斯的经历，更加坚定了他在巴黎博览会时对工艺美术学科的认知和艺术趣味的走向。

 

[1] 庞薰琹：《就是这样走过来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第85页。

[2] 红墨：《参观庞薰琹画展之后》，《申报》，1932年9月22日。

[3] 庞薰琹：《就是这样走过来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第112-113页。

[4] 庞薰琹：《就是这样走过来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第1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