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纪念庞薰琹诞辰110周年 庞薰琹研究（四）

节选自孙彦著《庞薰琹丘堤论稿》

 

巴黎：“疯狂岁月”

（三）东方情调

庞薰琹对巴黎流行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西方艺术形式均有浓厚的兴趣，这可能是与青年人的感性认识有关。而庞薰琹认识到东方艺术的价值则是在一次由日本政府主办的日本绘画展览会上。开幕式充分表现了日本的风格，作品的装璜非常精致考究，特制的颜色丰富、精致而沉着。观众对这次展览反响热烈，评价很高，显示了日本艺术在欧洲的广泛影响力。这一切对庞薰琹思想的冲击非常大，激起了他强烈的民族自尊，于是他开始深入思考自己的绘画问题：“我想我应该逐渐摆脱巴黎各种画派对我的影响，我想我应该追寻自己所要走的道路。但是，我应该要走的道路是什么，还是渺渺茫茫，我只能在这渺茫中探索。”【1】这时，影响庞薰琹一生的重要人物在蒙巴尔拿斯的格朗•歇米欧尔研究所（又称大茅屋学院）出现了，这个人就是常玉。

常玉于1921年勤工俭学留学巴黎，30年代短暂回国后决定在巴黎定居，作为一位中国画家，常玉在巴黎蒙巴尔拿斯终其一生，被称为“东方的马蒂斯”。【2】作为“天狗会”的成员，常玉与当时在法国的徐悲鸿、郭有守、谢寿康、邵洵美、张道藩等人十分交好，还与林风眠、林文铮等人的关系非常密切。然而，对常玉艺术有较大影响的是巴黎画派，巴黎画派不是一个组织，而是对一个具有不同风格的绘画群体的总称，其主要成员有：杜尚、莱热、凡东根、巴辛、吉斯林、藤田嗣治、苏丁、曼•雷、贾珂梅蒂等人。此外，常玉与毕加索、马蒂斯的关系也比较密切，其原因可以归结为“东方情调”的媒介作用。

“东方情调”是欧洲人对东方艺术形式的称呼。在19世纪末期和20世纪初期的几十年间，日本的浮世绘在欧洲受到广泛追捧。追根溯源，浮世绘是在吸收与借鉴中国民间版画、木刻佛像技术和欧洲铜版画的科学透视光影技法的基础上，由日本版画家转化完成的一种艺术形式，欧洲称之为“日本趣味”。（图1）莫奈、凡•高、毕加索、马蒂斯都相继临摹过浮世绘和中国画的图式，其中马蒂斯和毕加索的作品明显受到了东方艺术的影响：简约的形式、和谐的画面构成、富有表现力的线条、大胆的色彩平涂和浓厚的装饰趣味。

相对而言，已经在巴黎画坛闯荡了近十年的常玉，肯定会比初来乍到的庞薰琹具有更高的艺术知名度和更多的人脉关系。所以，庞薰琹常常与常玉结伴，一起去格朗•歇米欧尔研究所画画。庞薰琹也坦率地承认，因为受到常玉的影响才改用毛笔画速写的，目的主要是练线条和用笔。

常玉对庞薰琹的影响，除了上面提到的以毛笔作画的“东方情调”之外，也影响到了庞薰琹求学道路的选择。（图2）当时，大多数中国留学生更加注重在正统的美术学院接受教育，例如：林风眠进入法国第戎美术学院学习，后来转入巴黎美术学院柯罗蒙工作室，巴黎的博物馆也是他常常光顾的地方。而徐悲鸿则进入国立巴黎美术学校学习，后进入达仰工作室学习，奠定了徐悲鸿深厚的造型基础。关于为什么没有去专业美院学习的事情，庞薰琹是这样说的：“我接受许多朋友的劝告，特别是常玉的极力反对，我放弃了在巴黎美术学院进修两年的原来计划。后来事实证明，在蒙巴尔拿斯的两年活动，所学到的东西，是在任何学校中学不到的。”【3】常玉深受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的浸润，汲取西方各流派和东方艺术的精华，形成了具有勃发生命力和超前意味的现代绘画精神，导向极致的艺术倾向。这一点对庞薰琹的启发和触动是极大的，而常玉在欧洲的成功更加使庞薰琹坚定了“常玉路线”的前瞻性，完全符合世界艺术发展潮流的。

事实上，叙利恩研究所和格朗•歇米欧尔研究所的非学院教育所带来的自由创作风格，使庞薰琹的油画创作展现出了独特的面貌，为其日后在上海表现出独树一帜的画风做好了前期的知识储备和技术前提。

 

[1] 庞薰琹：《就是这样走过来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第89页。

[2] 顾跃：《世界名画家全集——常玉》，河北教育出版社，2007年，第142-144页。

[3] 庞薰琹：《就是这样走过来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第72页。